第十一章(1) 脆弱

  「不行……李俊硕，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……」女人哭得梨花带水，跪坐的身子，止不住地颤抖。
  「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。」
  「丹梅，别说这话。」一旁安慰的友人，轻拍她肩。「孩子还在呢，振作点。」
  「是啊，世事难料，别难过……」
  ……
  我看着被包围在人群中的母亲。
  三十而立，岁月似乎在母亲的脸上留不下少痕跡，沉鱼落雁的外表，如同盛放的牡丹，身穿朴素的黑色连身长裙，高贵优雅。
  小学三年级，我的父亲在一次监工时意外失足坠落，从此天人永隔。
  那时的母亲，整天以泪洗面，眼神总是染上悲伤。
  李俊硕，人如其名，长得英俊。他是个充满魅力的男人，举止端庄，个性温润，读书时期便受人追捧，深受女生爱戴。可他却与当时风评不是很好的母亲交往，并结婚生下了我。
  很多人都说，我像父亲。确实，眼尾上翘的丹凤眼，高挺的鼻樑，独树一格的五官，确实与陈丹梅的柳眉杏眼不同。
  记忆中，父亲从小就把我捧在手心，想要什么就买给我，儘管他有处事的基本原则，却依然对我疼爱有加，疼爱到母亲忌妒的程度，所以我很爱我父亲。
  那次变故，不仅击垮了我妈，也击垮了我。
  没了父亲，我做任何事都很低靡，我想我会一直如此，我想陈丹梅也会如此，甚至比我还伤心。
  但……
  「凝析，以后这位叔叔是你爸爸喔。」
  一年后，母亲再嫁了一位做水电的大叔。
  是啊……才一年，母亲便爱上了其他人。这很可笑，明明当时她是哭得多么惨烈。明明，父亲那么深爱着她……
  或许这并没什么，爱情本身就如此，所以就算我心有所怨，却也没阻止。
  只是，当她一次次地被男人拋弃，又一次次的爱上另一个男人后，对母亲的厌恶，也一次次的加深。尤其是，每当那些男人们无故对她发脾气，并且殴打她，而她却毫无怨言，且坚信那些是她做错才会有的惩罚……
  好比如现在。
  破碎的碗盘，摔落的物品，眼前的客厅一片狼藉。
  身躯臃肿，神情愤怒的中年继父，正拉扯陈丹梅的头发，用那双肥腻的粗掌，搧打着母亲的脸庞，嘴里还不停唸叨。「妈的，我盒子放的钱是不是你拿的?」
  「我没有，啊……」女人双手抱着男人的大腿，不顾疼痛地一直解释。「是你昨天半夜拿的，我没骗你，呃……」
  熟悉的场景，永远是这荒谬的家暴，只不过男主角每次都不同。
  「住手了。」我大声喝斥。
  「操，你这野种，凭什么插足我的事!」甩开我的手，男人把我推倒在地。
  白皙的手臂被地上的尖锐划破，血腥味顿时肆起。
  「凝析!」先一步赶到的莫展希把我扶起，接着转头朝澄溪喊。「快制止他。」
  「还好吗?你的手……」抬起我血流不止的手，男孩子黑眸与我对望，眼底的担忧一览而尽。
  我并未回话，只是看了眼手上的伤势后，立刻拿起口袋中的手机报警。可才按下第一个通话键，手臂便被称不上有力却也足以让我停下的手掌阻止。
  「别打……」狼狈至极、嘴角流血的陈丹梅语气虚弱地制止我。
  我愣了一会，随即大怒。「你到底还要愚蠢到什么程度!」
  数不清是多少次的阻拦，每当我要打电话报警时，女人都会念旧情意，一次次地让我放下话筒。甚至明明被打得神智不清，却依旧坚持己见，不断劝我放下进而换取男人们的陪伴。
  我恨透这些噁心至极的男人，恨透如此践踏自尊的母亲，更是恨透每次因母亲的苦苦哀求而不断心软的我。
  看着明明伤痕累累，眼神却异常坚定的陈丹梅。
  冷下眼，我心如死灰的朝她说了一句话，无视她眼底的忧伤，以及急着想起身追我却不得不停下控制手持利器的老头的莫展希，起身离去。
  「你，真的很下贱。根本配不上爸爸的爱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