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一章回忆篇二十四

  春节的假期仿佛一场短暂的停歇，让时间的齿轮放慢了脚步。然而，寒假结束后，日子迅速恢复到紧张的轨道。林静雅的初叁下学期就像一场奔跑中的战斗，每一天都在倒计时中被压缩成无数的试题、习题和考试分数。
  书桌上的台灯总是亮到深夜，昏黄的光晕笼罩着摊开的试卷，时不时传来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。林墨轩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，他看着姐姐逐渐被课业压得沉默寡言，偶尔想要开口说些什么，却最终只是递上一杯温水，默默陪在她身旁。
  然而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。
  进入叁月，爷爷林怀德的咳嗽开始变得频繁，夜晚的咳声透过木板墙传进林静雅的耳中，像一把细细的锯，划破了夜的沉寂，也让她的神经绷得更紧。起初，爷爷总是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安抚他们：“没事的，只是上了年纪，天气冷得厉害，熬一熬就过去了。”
  林静雅选择相信这句话，因为她无法承担更多的担忧。可是，咳嗽声中逐渐夹杂的沉闷喘息和偶尔的一丝血腥味，让她无法再忽视那越来越刺眼的现实。
  终于，某个傍晚，爷爷在院子里修剪果树时突然晃了晃身子，林墨轩扶住他时，手掌触到爷爷的手背——那是一种异样的冰冷和无力。那一刻，姐弟俩都意识到，这并不是普通的“熬一熬”。
  翌日，奶奶带着爷爷去了镇上的诊所检查，结果却让整个家笼罩上一层难以驱散的阴霾。
  医生沉着声音说：“老人的身体状况不好，得尽快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。”
  林静雅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。她看着奶奶神情凝重地安排行程，又听到奶奶叮嘱：“不要让你爸妈知道，就说没什么大事。”
  日子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重，林静雅将全部注意力投入到学习中，仿佛这样便能逃避家庭的困境。可是，她越是试图分心，爷爷的病情便越是牵扯她的心神。林墨轩则更加沉默，总是安静地陪在姐姐身边。
  春天的脚步逐渐靠近，村里的田野重新焕发出生机，林怀德却不得不在奶奶的陪伴下住进了医院。那是林静雅第一次发现，时间不仅是倒计时的秒表，也是一种让人无力抗衡的洪流。
  中考将至，林静雅的书桌上堆满了习题册，而她的心却被填满了对爷爷的担忧与对未来的不安。医院的灯光成了她放学后熟悉的一部分，爷爷病房的安静与学校的喧嚣交替着，让她的生活变成一场无休止的跷跷板。
  一切仿佛都在默默地积累——直到它们最终找到一个出口，或者一个崩溃的时刻。
  教室内的寂静被时钟的滴答声切割成细碎的片段，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。林静雅坐在靠窗的座位上，试卷摊在桌上，纸面上的数字和公式仿佛漩涡，将她的思绪拉入一片混沌。窗外的梧桐树在风中轻颤，斑驳的光影洒在地上。
  她捏紧了手中的笔，手指微微发颤，眼神在试卷和窗外之间游移。沉闷的空气里似乎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，那种深埋的焦虑化作针尖般的刺痛。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，钟声骤然响起，她的笔在最后一个数字上停住，力道深得几乎穿透纸面。
  踏出校门的刹那，林静雅抬头看向渐渐暗下来的天空，薄暮的光线笼罩着整个城市，像一层透明的纱罩，将一切隔绝在冷静之外。空气中夹杂着尘土和热气，路边的小摊贩吆喝着应景的小吃，嘈杂声此起彼伏，却像隔了一层玻璃，触碰不到她。
  她的步伐平缓，似有某种沉重压在肩上，脚步声与鞋底摩擦地面发出的轻响成了她独属于此刻的节奏。阳城县人民医院近在眼前，洁白的建筑物在黄昏中显得冰冷，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。
  医院走廊的灯光明亮，林静雅推开病房门时刻意放缓了动作，生怕打破房内的静谧。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，带着无形的侵蚀感。病房的窗帘被拉了一半，余晖倾洒进来，在地上画出一道浅浅的光影。
  爷爷林怀德的身影瘦削而单薄，平躺在病床上，呼吸机发出的轻微声响似某种警示，让人不敢靠近。病床旁，林墨轩蜷缩在椅子里，眼眶下方的青色显露出连日的疲惫。他的头靠在椅背上，嘴角微微抿着，似是陷入某种无梦的沉睡。
  林静雅放下书包，椅子移动的细微声响惊不起任何人。她的目光扫过爷爷苍白的面庞，再落到弟弟身上。他熟悉的睡颜带着少年独有的柔软与倔强，让她的视线停顿了片刻。伸出手，她轻轻抚上弟弟的头发，触感柔软，带着丝丝暖意。
  林墨轩像是感应到了什么，睫毛微颤，缓缓睁开了眼。眼中的疲惫还未完全退去，但当他看到林静雅的那一刻，眸光里透出几分安心。
  “姐姐，你来了？”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。
  “嗯。”林静雅轻声应着，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爷爷的手上，那双手静静地垂在被子外。
  “爷爷的情况怎么样？”她问，语气平静，听不出太多情绪。
  林墨轩坐直身子，揉了揉脸，“医生说暂时稳定，但还是要观察……晚上会再来查房。”
  “你累了吧？回去休息一下。”她轻声劝道，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持。
  “没事，姐姐你呢？”他反问，眼神停留在她脸上，“今天不是有考试吗？你是不是又没吃饭就赶过来了？”